Why vs. Why NOT

时光倒流回一年多以前。我在日不落帝国如一枚灰尘般挣扎求存的那会儿，曾经亲自下厨做过这样一道菜——木耳炒蘑菇。虽然卖相一片乌黑，口味还算相当不错。同餐的三位外籍人士不知木耳为何物，对中华美食之博大精深赞不绝口。

风卷残云毕，我在每日例行通话中向爹娘沾沾自喜地汇报这一餐饮界盛事。意料之外的是我娘没有如预期般赞美与骄傲齐飞，表扬共激励一色，而是惊诧——惊悚—— 怀疑——质疑——狂笑——讥笑——整整半个钟头之久。那笑声仿佛在说，与我的胃相比，我娘更心疼的其实是被无端浪费并强行配对的两样原材料，或者再加上那只无辜的盘子。

她说，她做了半辈子的饭，从来没听说过这样一道菜。

鉴于我娘是头戴“大隐隐于市”花环的烹饪界独孤求败级长老，我坚信她经年累月的纯熟技艺已经不可避免并且可以理解地磨平了对创新的不懈追求。岁月素魔鬼！身为勇于挑战腐朽和愚昧的伟大80后一族，我决定广开言路，听取年轻一代骨灰级大厨的意见：

Judy觉得这道菜听起来很棒，如果不是非常棒的话。朋克少女就是这么靠谱。善哉！

小熊居然和我娘的反应如出一辙，听闻此事后，笑声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并隐晦表达了如下观点：一个居然想得出木耳炒蘑菇的女人，无论多么嫁不出去都是活该的。

5555555我决定伤心了。打人不能打脸啊姐姐！！！

此事给我留下的后遗症是我聪慧的大脑在蘑菇和木耳间建立了坚不可摧的条件反射，恰似我同事看到日本女人就会想到AV。可是问题出在这里：迄今为止都没有令人信服的理论告诉我这道菜究竟为什么不行。我娘说它们是同类，所以不能炒在一起。唔，原来做饭也讲究近亲不能结婚啊……姑且当它成立好了，那么炒双菇如何解释呢？蘑菇和木耳如果是表亲的话，香菇和鲜蘑绝对是堂兄弟了。再近一点，亲子丼怎么办呀？这不仅仅是同类，还是母子呢……（为什么我觉得这句话越看越下流@#￥%^&）

直到前些天心血来潮地问到小弟，这个困扰我一年之久的心结终于得以解开。小弟说，加点肉应该会更好，但很明显这是一道相当make sense的菜。

我激动得语无伦次：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要知道我被无数大厨鄙视得抬不起头来。

小弟施施然语：为什么不可以？这不是一个why的时代，而是一个why not的时代。

我的天哪，还有比这更赞的回答吗？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感到在冰天雪地的Canada，伊的头顶隐隐浮现一轮天使的光圈。

从恶梦中悠悠醒来的我，决定替蘑菇和木耳（还有那只幸运的盘子）回击一下取笑我一年之久的各位神仙：你们都out了。80后都快被打上老年人标签了，你们还举着菜刀追问why。当然我也并不确定蘑菇是不是真的愿意和木耳炒在一起，然而有谁知道蕃茄是不是喜欢鸡蛋呢？当年我用jam和ham做三明治，被亲爱的 Judy整整嘲笑一年，可是如今baguette with ham + cranberry jam在伦敦漫山遍野的EAT里面不知道多嚣张。若有一天蘑菇炒木耳成了中餐名菜，你们会为险些扼杀餐饮界冉冉升起的一枚新秀而懊恼一辈子。尽管没有扼杀成功，我那颗属于烹饪的心也已经破碎得七零八落，以致如今与锅碗瓢盆渐行渐远，颇有分道扬镳之势——古人云“哀莫大于心死”，真是精辟得不服不行。

我可以想象我娘听到这话会有什么反应：你，整个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就写成了一个懒字。

娘亲大人您何必这么了解我呢……神啊，就让属于烹饪的那部分小心脏继续放声大哭吧~~

2008/10/14